童年的槐树园
槐树,又名刺槐,每年到开花的季节,满树雪白的槐花散发着阵阵清馨沁脾的幽香,房前、屋后、河边、路旁……芬芳四溢,故乡就淹没在花香里。诱人,惬意!它让记忆变成一只多情的蝴蝶,盘旋在童年的天空。
槐树之所以受到乡亲们的喜爱,不仅因为它的木质坚硬耐腐,可以用作建房材料,而且槐树天生有抵抗病虫害的本领。那些贪吃的毛毛虫,即使把杨树、柳树的叶子吃光了,也不敢爬到槐树上。但槐树叶却是家兔、山羊的绝好饲料,还因为它有顽强的生命力,耐旱耐涝。家乡是山区,土少石多,只有槐树才能适应。再说,槐树的繁殖能力特别强,栽上一棵,几年后就能分生出一堆,它的种子是不出树的。如果你要种树,从别家树底下刨几根树根埋在地里,来年春天就长出一串树苗,第二年再把树苗刨出来,随便栽一地方,它就能茁壮成长。小的时候,我家屋后有几块自留地,由于离村子太近,种上庄稼邻居家的鸡也给吃光,乡里乡亲的也不好说什么,父亲干脆栽上了槐树,几年后这里便成了一片槐树林。秋天把粗大的留着,等长大以后盖房用,细小的从根底剪断,来年会冒出更多带着刺的枝条。槐树条又是烧火的好材料。不管干湿烧起来啪啪响,还嘶嘶冒着气。可惜文革时因父亲是村支书,被打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,屋后的槐树全部充公,退林还耕全部伐掉,给生产队饲养园煮猪食烧了。我童年的乐园随着袅袅炊烟消失了。我再也不能和小伙伴们一起无忧无虑的在树林里捉迷藏了;再也不能和小伙伴们一起在树林里捉蚂蚱了;再也不能和小伙伴们一起摘槐花了;再也不能和小伙伴们一起拿槐树上的豆虫了。
但槐花留给我童年的记忆是色彩斑斓的,就像内容丰富的连环画,越读越爱读,越读越舍不得放手。书的故事中,当然也有自己的影子:爬上老槐树,把那一串串雪白的槐花摘下来,丢给在树下,眼巴巴盼望着的,却不会上树的小伙伴。他们捧着一嘟噜槐花,塞到嘴里,边吃边喊:“再摘几串!真香真甜!”更惬意的是,每到槐花盛开的季节,那些养蜂人,像突然从地下冒出来似的,一个个拖家带口来放蜂。听说槐花蜜是最上等的蜂蜜。可是买蜂蜜是要花钱的,跟父、母要钱那是比登天还难的事,大家只能眼看着放蜂人,打开蜂箱取出一块块黏糊糊的蜂蜜,悄悄地咽了几口吐沫。不过,有时遇到好心的养蜂人,在割蜜时会让我们这些小家伙儿用手指蘸一蘸,在自己的嘴上抹一抹。顿时一股甜香,不是从嘴里,而是从心里,一点儿一点儿往上蹿,一直蹿到脑门儿,那滋味让人全身都说不出的畅快。
长大了,到镇里去读书,槐树荫下的故事,又写进日记里,偶尔翻开读读,心头仍是难以抑制的激动。
又是一个槐花盛开的季节,我再想去寻找梦中的故事,寻找用那槐树撑起的一片童趣,寻找用童年的足迹圈起的摇篮,但这一切都没有了,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幢幢整齐、漂亮的钢筋水泥结构的新居和水泥路,水泥路两旁栽上了风景树,虽说是绿的,但不开花,更谈不上花的芳香。再后来,那一片片老槐树林,不管是山上的还是平地的,都被一棵棵砍掉当柴烧了。我亲眼目睹我家屋后的槐树园被砍伐一空,还有那颗橡子树,我再也吃不到稍有点苦涩的橡子果了。不过,村里街道两旁,又栽种了一排排小槐树,细细的干、长长的枝、圆圆的叶,开着粉红色的花。这是一种新品种,叫观赏槐。这槐树的确漂亮:翠绿茂密的圆叶,再配上一串串粉红色的花朵,煞是好看。但我总觉得缺点儿什么,哦!没了老槐花的洁白和幽香,没了槐树荫下童年伙伴那一张张天真、活泼的小脸,也没了放蜂人的灰顶帐篷。这粉红色的小花不能吃,也不能入药。
家乡的文明和进步,难道总得以牺牲这些宝贵的情景为代价吗?假如水泥路的两旁再栽上刺槐,开花季节大街小巷重新沉浸在雪白芬芳的槐花里,那风景岂不美哉?况且槐花还能当菜吃,也能入药,许多城里的饭馆到乡下收,七角钱一斤还收不着,颇有经济价值。
家乡通往县城的路上有一山神庙,周围还站着几棵老槐树,算起来已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了。有两棵早已枯萎,没有枯萎的两棵每年春天还能冒出新叶,只是有点干干巴巴的样子,至于槐花早已不开了。这难道就是“枯藤老树昏鸦”?但这上面的鸟窝不是鸦窝,是喜鹊窝。迄今,善良的乡亲们没有一个人动它的,更没有砍它做柴烧的,他们也想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!
我沉浸在家乡变化的喜悦中,同时,心头又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惆怅。然而,童年的槐树园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。
再回首,背影已远走。再回首,泪眼朦胧,留下我的祝福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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